希姆凛的火焰
骤火之战后的双梅亲情向流水账,可能有梅熊提及。
玛格洛尔见到梅斯罗斯的第一句话就是:“我没守住。”
那并不是一个适合谈话的环境。寒风呼啸而过,带来安格班的黑暗气息。空气里的烟尘令人窒息,遥远的北方能看见冲天火光,那是从桑戈洛锥姆山脉喷涌而出的火焰,正灼烧着一切生物。玛格洛尔的军队从龙焰下逃生,眼神中仍透露着挥之不去的恐惧,但他们依旧忠诚英勇地守护着他们的统帅从奥克大军前撤退。
箭支从玛格洛尔的背后射来,灵敏的精灵迅速侧头,让那支带着奥克肮脏恶臭的黑箭钉在树干上。这没有影响玛格洛尔的汇报,他的嗓音带着疲惫,但依然优美动听:“恶龙已经长成,没有武器能够抵挡龙焰,我们...失去了很多子民。”没有言语可以形容那一刻的哀伤,格劳龙用他庞大的身躯冲破了玛格洛尔守了四百多年的豁口,奥克的军队在这之后倾泻而入,精灵的预感告诉他这就是短暂和平的结束。
梅斯罗斯紧紧握着弟弟的手,他的手掌温热且有力,在体内燃烧的生命之火仿佛能通过接触传递到玛格洛尔身上。
“但我们能守住希姆凛。”
战斗称得上艰苦,但战场上的梅斯罗斯即使黑暗敌人见了都心生恐惧。进攻的奥克越来越少,直到黎明,太阳从东方升起,希姆凛的山头重归平静。
梅斯罗斯走进营帐时甚至没有来得及摘下头盔,追着奥克南下的那支队伍带来了消息:“殿下,他们越过了盖里安河。”
这并不是个好消息,梅斯罗斯和玛格洛尔同时出声:“沙盖里安。”这才是敌人真正的目标,奥克必然是随着恶龙南下。希姆凛终年积雪,除了战略地位外没有任何价值。但南方的平原广袤,不仅住着精灵,还有人类与矮人。
玛格洛尔率先说:“我去支援卡尼斯提尔。”
营帐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。直到梅斯罗斯摘下头盔,并示意下属出去。奥克的黑血仍黏在额角的头发上,让那头显眼的红发都变得暗沉。“来不及了,我今早收到消息,阿格隆隘口被突破,希姆拉德也沦陷了。南边没有山脉可以阻挡敌人,他们行进的速度会很快。”
梅斯罗斯拍了拍玛格洛尔的手,安抚他显得有些担忧的弟弟。只需一个眼神交流,他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。“提耶科莫和阿塔林凯会前往纳国斯隆德,在那里他们很安全。”
玛格洛尔仍显得忧心忡忡,自由的歌者很少陷入这样的情绪。“我心感不安,害怕灾难即将降临。”
“自我们离开维林诺,已听过太多相似的预言。即使不幸终将到来,我们费艾诺之子也不会坐在这里看着它降临到我们头上。”梅斯罗斯两步跨过地毯,给了玛格洛尔一个拥抱,“去吧玛卡劳瑞,去休息一会儿,我会给至高王写信,询问西边的战况,之后我们再做详细的打算。”
希姆凛山不再受到进攻,但梅斯罗斯并未放松警惕。更多的战士被派去站岗、巡逻,换班也更加频繁,免得战士感到疲惫,无法面对应对其来的袭击。
派出去的信使很久都没有消息,玛格洛尔猜测他已经在路上遭遇了不测。“多瑞亚斯北部边境如今危机重重,除了乌苟利安特的后代,还有许多黑暗生物在山谷中徘徊。”
“这次我会派五个精灵,愿他们能顺利到达希斯路姆。”梅斯罗斯放下写信的笔,将信纸装进信封里并盖上代表费艾诺家族的火漆印章。
“但愿如此。”
梅斯罗斯不想在他兄弟的眉间看见如此深的印痕,他有心想要活跃一下气氛,“你的竖琴呢玛卡劳瑞,难以相信它居然离开你超过了那么多天。”
玛格洛尔刚擦完手上的短刃,利落收入腰间。“留在那个豁口了,一个战士撤退时用不到竖琴,只需要他手中的剑。”
“我很抱歉。”梅斯罗斯知道玛格洛尔有多爱那把琴。他不允许任何人碰它,即使是他的兄弟。或者说从某种意义上讲最可能损坏它的就是他的兄弟,比如凯勒巩,比如双胞胎们,梅斯罗斯能举出很多例子。但现在它丢了。
玛格洛尔看出了梅斯罗斯的愧疚,虽然这个损失并不是他造成的。他露出微笑,从胸口掏出另一把竖琴,材质很粗糙,但制作精良。“别担心,这几天我又做了一把。在这里找不到好的材料,但我保证音调是准的。或许你想做它第一个听众吗?”
梅斯罗斯绝对不会在此刻说不。
于是玛格洛尔开始了他的演奏。他轻轻拨弄着和弦,宁静柔和的曲调在营帐内流淌。随着琴弦被奏响,玛格洛尔慢慢跟着哼唱,一开始是没有歌词的轻哼,渐渐加入了述说安宁与和平的词句。梅斯罗斯能感受到一种奇妙的魔力,疲惫从他脸上退去,肩上的重担也仿佛在此刻卸下,恍惚间玛格洛尔的歌声与奈丹尼尔哼过的摇篮曲渐渐重合。
歌声在一个延长的音符后停下。
梅斯罗斯放任自己打了个哈欠,“很棒的琴,但我会以为你在试图让我睡觉。”
玛格洛尔的声音里带上了笑意:“我确实在安芭茹萨还是小精灵时用这首歌哄他们睡觉过。”
信使全员归来,还带来了至高王的回信,梅斯罗斯对此很高兴。他让疲惫的精灵们得到了应有的休息,并在玛格洛尔到来之前打开了函件。里面躺着两封信,一封来自至高王,一封来自他的好友芬巩。他已许久没有与芬巩通过私人信件,自从芬国昐建议对安格班发起进攻,却并未得到费艾诺众子的支持后,希姆凛与希斯路姆所有的信件往来就变成了两个家族的官方交流。
梅斯罗斯本应感到惊喜,但他心上却笼罩了一丝不详的预感。他先打开了来自至高王的信件,看见的却是芬巩的笔迹。信里简略描述了西边的战况,希斯路姆损失惨重,但仍屹立不倒,菲纳芬的儿子阵亡——梅斯罗斯读到这时停顿了一下,闭上眼叹了口气——多松尼安以及北部的阿德嘉兰平原都被占领。
这是一封几乎宣告了他们的合围彻底失败的信件,梅斯罗斯本以为这就是最坏的结果了,直到他读到前至高王芬国昐战死,群鹰从安格班带回的消息,不会出错。他下意识看了一眼信件的署名,是芬巩,这让他几乎停止了思考。
玛格洛尔在这时掀开了营帐的帘,他在外面喊了报告,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,于是他径直走了进来,看见了怔住的兄长。糟糕的预感再次降临,他询问发生了什么,梅斯罗斯神色复杂,并未说话,只是将信件交到他手上。
随后两人一起陷入了沉默。
没有言语可以缓解那一刻的悲伤,玛格洛尔最后给了他的大哥一个拥抱。他将头搁在梅斯罗斯的肩上,眼前是凌乱的红发,就像小时候梅斯罗斯将他抱在手臂里,他也会紧紧贴着兄长的侧脸。
“玛卡劳瑞,谢谢你。”梅斯罗斯也像从前那样摸了摸玛格洛尔的头,然后打开了第二封信件。玛格洛尔并没有看,至少他没有主动去看,因为那是一封私人信件。
芬巩在第一封信里依旧笔迹端正,第二封信却潦草了许多,夹杂着混乱的语句,以及中途划去数次的迈提莫。这是一封充斥着悲伤的信,其中饱含的情感让梅斯罗斯也不忍卒读。他清楚地知道芬德卡诺的痛苦一定不比他们任何一个少。言语的安慰在此刻显得那么徒劳,梅斯罗斯提笔,却写不出一个词。于是他叹了口气,对玛格洛尔说:“陪我出去走走吧。”
春天已经降临中洲,希姆凛山上却看不到任何春日的气息。精灵不惧寒冷,却依旧希望看到绿意蔓延,枝头长出嫩芽,因为那代表着希望和新生。梅斯罗斯和玛格洛尔走到最北面的哨口,从那里可以看到阿德嘉兰平原。从前梅斯罗斯最喜欢站在这里看远处的广袤绿草,精灵极好的目力甚至能让他看到来回奔驰的骑兵。但现在黑暗生物占领了这篇土地,草原变成焦土,充满生机的绿意变成埋骨的坟场,空气中的浓烟阻碍着梅斯罗斯看到更远的地方,只有天生的预感告诉他那里藏着更令人作呕的东西。
玛格洛尔看过来的目光也透着迷茫,他握住了兄长的手,问道:“我们追逐的究竟所为何物?”
“为了复仇,为了誓言,为了自由。”
“我以为这是互相矛盾的东西。”
梅斯罗斯的声音依然坚定:“不,玛卡劳瑞,这是前提。达成不了誓言又谈何自由?我们所求目标如果不能一起达成,便只能任黑暗降临。”
玛格洛尔看见了兄长眼中的火焰和寒风中飞舞的红发,这便是他在希姆凛的雪山上能看到的所有色彩。